意大利破产制度

  足球俱乐部不同于一般的公司企业，决定其利润收入的并非某一技术或产品，而是取决于其所征战的联赛级别、获得比赛名次的奖金、明星球员及其转会费收入等等因素。比如，相对于一支没有欧洲冠军联赛资格的球队，能够争战欧冠联赛的球队就可以凭借欧冠转播费和欧冠奖金的分成增加收入。根据德国天空体育的报道，著名的德甲球队“南大王”拜仁慕尼黑俱乐部，在本赛季欧冠联赛的小组赛阶段，就获得了高达6882万欧元的转播收入。所以，一个球队的名称、队徽、球员以及赛事资格，都是其重要资产；而在破产程序中如何对上述这些特殊的资产进行处理，不仅需要依据《盈禾体育》，还需就足球俱乐部的特性设置专门的清算规则。下文将分别从意大利破产法和意大利足球俱乐部破产制度两个方面，分析那不勒斯的破产重生。

（一）意大利破产法

  意大利现行破产法即1942年意大利的《盈禾体育》。作为传统大陆法系国家的破产法，意大利破产法仅规定了盈禾体育与破产和解两类程序，并未仿照美国破产法设立破产重整程序。虽然不设立专门的重整程序，但这不代表意大利破产法仅适用于企业的退出而无法实现破产主体的重生。2004年那不勒斯足球俱乐部进入破产程序，适用的就是盈禾体育规则。当然，在进入21世纪后，意大利破产法也经历过数次修订，在其盈禾体育和破产和解程序中加入了部分实质上发挥破产重整功能的规范，如自动冻结制度[1]。自动冻结制度就类似于美国破产法的“自动中止制度”（Automatic Stay），即在冻结期间不得向债务人追索财产。

  意大利破产法规定了破产程序的启动条件，即需要满足“无力清偿债务”的条件。意大利破产法第7条详细规定了“无力清偿债务”的具体情形[2]，并要求无力清偿是长期而非暂时的，临时困难不能进入破产程序。满足破产原因后，进入破产程序也需要由债权人或债务人向法院提出申请而启动。进入破产程序后，即开始对破产主体的清产核资。对于债务人的资产，可由法官酌情决定是采用拍卖的方式还是以私人协商的方式出售。当债务人财产分配完毕或达成实现和解协议后，即可结束破产程序。

  针对足球俱乐部主体及其财产的特殊性，意大利足协还专门出台了《盈禾体育》来对特殊事项加以规定，并实现与意大利破产法的衔接。足球俱乐部的特殊无形资产包括队名、队徽、参赛资格等；在盈禾体育程序中，破产主体出售以上资产后，新主体以怎样的资格继受以上资产，是这一条例主要解决的问题。条例第52条专门规定了新主体继承破产俱乐部的规则[3]，故此这一条款也被称之为“凤凰规则”，旨在保障具有历史传统的足球俱乐部不会因盈禾体育而中断足球文化的传承。

  第52条的规定分为两大类，一是整体继承，二是部分继承。所谓整体继承与部分继承的区别即在于新主体是否概括式地承继破产主体的全部资产与负债。因为很多收购主体的资产规模有限，全部承继破产主体的资产与负债后，也无法清偿到期债务；所以为了让更多的足球俱乐部可以实现重生，第52条也允许收购主体仅购买破产主体的名称、队徽以及历史荣誉，而不承担原主体的未清偿债务。但相应地，选择部分继承后，新主体无法继续参与原主体所处的级别联赛，需要从更低级别的联赛重新踢起。

  意大利足球俱乐部巴里在2014年宣告破产，新股东以200万欧元的价格收购了旧巴里，新俱乐部更名为“巴里1908”，全部承继了旧巴里的债务，并在旧巴里原本征战的意大利足球乙级联赛中继续参赛。在这一案例中我们看出整体继承的局限：一是整体继承一般适用于位于低级别联赛的小球队，因为小球队的债务较少，新股东有能力承担。二是整体继承对于原破产主体的调整较少，一般情况下仅停留于股东的变更，而缺乏一定的资产重组与业务重构，这导致破产的风险依旧延续；所以像巴里这类适用于整体继承的球队，在一段时间后再次陷入破产危机。

  而部分继承规则更有利于实现足球俱乐部的重生。虽然部分继承会导致球队降级，但新股东仅仅购买破产主体的队名与历史荣誉，球队管理层则重新引入，便于新股东实施改革措施。同时，部分继承普遍适用于征战甲级联赛的足球俱乐部。在破产拍卖过程中，新股东需要以一定的财产实力作为保障，以确保其可以购买原破产主体包括名称、历史荣誉在内的所有资产。破产拍卖程序的竞争性，要求球队的新所有者具有丰厚的财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防止球队再次陷入破产困境。

  那不勒斯正是适用了条例第52条第二类的部分继承。在2004年8月9日，也就是那不勒斯破产6天之后，意大利电影商德劳伦蒂斯立刻决定收购那不勒斯。2004年8月26日，德劳伦蒂斯投资3000万欧元收购那不勒斯，并在新一年赛季开赛前完成球队注册，使那不勒斯仅受到了降一级的处罚，从丙级联赛开始了盈禾体育后的新生。在新的赛季，虽然仅有寥寥数位球员继续留队，但德劳伦蒂斯重建了管理层，带领球队筚路蓝缕，一路向甲级联赛进发。功夫不负有心人，2007年，即盈禾体育后的第四年，那不勒斯重回意甲联赛；2012年，那不勒斯成功从欧冠联赛小组赛出线，同年获得意大利杯冠军；2013年，那不勒斯获得意甲联赛亚军。引用德劳伦蒂斯的话说：“那不勒斯最大的胜利，就是从盈禾体育中重生。”

  前意大利司法部长马斯特拉曾说，“只要有足球，这里的人心态就会平和，只要那不勒斯回到甲级，这里的犯罪率就会降低。”难以想象，一粒小小的皮球竟有着如此大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一座城的命运。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充分的竞技体育市场化，以及科学合理的法律保障；是破产制度让那不勒斯这只球队、这座城市实现了蜕变。

  市场中的企业因破产重整程序而重生，表现为在其相关市场领域内竞争力的提升；而对于一家足球俱乐部来说，没什么能比“重登王座”更能体现其涅槃重生的意义了。一家企业的重生可能无法做到人尽皆知，但运动、足球和奥林匹克精神，却可以用拼搏和汗水传递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即使你不是破产法律工作者，你也可以从那不勒斯的故事中感受到破产法的魅力。那不勒斯破产重生的伟大史诗，可能也恰恰印证了利物浦传奇主帅香克利的那句名言：“足球高于生死。”